一場迷迭香

1.

    她說，相信你的才氣，他肯定喜歡。

    他說，沒有視覺上的沖擊，卻又才氣上的相撞。

    她說，相信你的才氣肯定有用武之地。

    他說，喜歡你的才氣，你若來，更好。

    其實，從未喜歡談及才氣此類的字眼。真正、純粹地喜歡文字的人，會給對方一個更為廣闊的空間，而不是匡正或束縛。包括自己也是。所以，一直堅信的一點就是，如果在愛好的事情里去辛苦的當(dāng)做工作來做，那么僅存的一點點愛戀也都會消失殆盡。

    有些喜歡，是因為愛屋及烏。比如，因為喜歡文字，所以會喜歡一樣對文字敏感的人和事。而這樣的喜歡，卻與愛情有著明顯的界限。

    窗外大雪的冬天，他說，何時與你小酌一杯？

    春天花開時，他說，覺得滿大街都是一個人的背影。

    也許，因為文字，所以才有了酒，所以，其他東西也在無法停止的滋生。

    某日，自己竟是一路小醉的走回家。正飄飄然，鼻前忽然飄來陣陣熟悉的花香。味道濃重而熱烈的撲過來時，我在努力地想，這樣的香，到底是什么花。一時間，像是大腦神經(jīng)迷了路。

    系上風(fēng)衣腰帶，繼續(xù)走，繼續(xù)想。夜里八點的星空下，是一味的靜，而內(nèi)心亦空無一物。抬頭看見的，是一串串盛放的紫色泡桐。

    閉上眼睛，花香再次撲鼻而來。

    突然像是被開了竅般的明白：縱然再有千萬柳下花顏，也是總覺得缺少點推杯換盞的至交。這，就是所謂的世間男子本色吧。

2.

    車上，打開筆記本時，就開始暈車。只好用手機寫。

    生活縫隙里的每絲感受，就像擦肩而過的人，轉(zhuǎn)眼即沒。文字能做的，亦是膠片似的留存。所以，只要有時間，我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般的感觸，然后用文字表述出來時，感覺像是象形文字一樣的魅力和能力。

    中國文字，曲折有道，用之留情。很多次出差的路上，只要有幾分鐘的時間，見得，聽得，想的，會用手機記錄下來片段，等待有時間的時間里，再找時間慢慢整理。

    浮躁的中國年代里，缺乏信仰的生活里，感恩的，唯有這樣的細(xì)節(jié)與方式。

3.

    重看《她從海上來》。

    劉若英，有張愛玲眉眼間的相似，卻沒有骨子里的那種冷傲與嚴(yán)峻。連續(xù)劇，真的是很少看�？墒�，關(guān)于張愛玲的，卻是萬般耐心都最有。最急著想看到的場景，無非就是胡蘭成的出場�？烧嬲�看見他出來的時候，內(nèi)心失望透頂。包括劉，包括胡蘭成的演員，都終歸演不出當(dāng)年記憶里的張胡來。

    不是比擬太多，是張愛玲的筆把自己的感情描繪的出神入化，看過她的書人，對她有太多聯(lián)想。所以，當(dāng)那個胡蘭成出場時，真真切切是百分之百的失望和失落。

    印象中的胡蘭成，因為有才，所以，妙筆生花出《禪是一枝花》這樣妙美的文章。因為有門路，所以，他顯得與各路權(quán)貴都有關(guān)系。因為猥瑣，所以，他被淪為漢奸。

    可是，她依然深愛于他。愛他于水深火熱，愛他于兵荒馬亂。因為愛他，所以她明知他與另一個女子交歡卻沉默不言。因為愛他，所以即便背信棄義她也寧肯用自己的稿費幫他度日。最終，因為深愛，放棄一切，她一個人遠(yuǎn)渡重洋離開中國�？墒牵�后來的我們都知道，即便是遠(yuǎn)在美國，她的文字里依然是他的影子和味道。

    生命中遇到這樣的感動，不是常有的事。所以，后來的我們，也都能原諒愛上一個所謂的漢奸的她。

4.

    一日，夢見第一夫人與米歇爾的會談。中南海厚厚的魯錦布椅上，中國紅的色彩讓人深深不能自拔。兩位第一幅人切磋著中國山水畫的藝術(shù)，而我，就在她們身邊做會談紀(jì)要兼口譯。除此外，別無他人。

    翌日，夢見大雨的路上，開江淮商務(wù)卻迷了路。十字路口，轉(zhuǎn)了兩次，終究找不到去向，調(diào)頭來原路返回時，車上突現(xiàn)一個老婆婆�？谕驴裨~，眼睛一睜一閉。她說要回家，輾轉(zhuǎn)回到她的小村莊，車前突然有人攔著去路。再看，是當(dāng)下中國主席。

    快餐店里，聽完我奇怪的夢。她嚼著一個藕片說，你要相信，冥冥中的一切，都有世俗根源。

    生活，只是當(dāng)下，可是，夢在冥冥之外的游走又是什么？

    夢，是大腦的潛意識。可是，生活在夢里的折返，又該取道何處？

5.

    高傲的姿態(tài)不可一世，戒備心理的嚴(yán)重，只能讓人的心繞在語言的外圈，聽到第一句話后唯一的感覺就是，你的心永遠(yuǎn)無法與她走進(jìn)。言語和表情里，從未有過超越除了工作之外的感情和聯(lián)系。

    內(nèi)心防備太深，會失去與太多人成為朋友的機會。擦肩而過時，冷漠和淡忘是唯一的結(jié)果。

    人與人，如果沒有再深一步的可能，那么剩余的一切，就只可能是敷衍。感情如果不再，那么再多的敷衍，也只能是一種牽扯。因為有工作，所以有牽扯，一旦沒有了這種工作關(guān)系，那么落入人海茫茫后，便是一忘了事。

    所以，依然與她沒有親近的可能。

6.

    夜里，再次讀《遇見未知的自己》。

    張德芬說：“有些親密關(guān)系是業(yè)力關(guān)系，對方扮演黑天使的角色，用痛苦的方式讓你學(xué)習(xí)課題。有些伴侶是療愈關(guān)系，對方可以讓你在一個比較理性、溫和，具有安全感的環(huán)境下，療愈你內(nèi)在的一些創(chuàng)傷。這兩種都可以說是靈魂伴侶啊！”

    突然醒悟。

    他，走過很多，見過很多人，去過很多地方，從來不看書，卻在用普世的心態(tài)做著塵世里的修行。比如，總告訴我要與人大度，要凡事放下，要懂得珍惜與感恩，要明白自己與世間人和事之間的關(guān)聯(lián)。

    而他，應(yīng)該看過很多書，走過很多路，見過很多人，去過很多地方，卻與我相遇在一個不起眼的時空和城市。可是，他的至真良言，總可以啟迪我對世間的微妙感知，他的忠誠勸喻，總可以讓我放棄自己的人性與不惑，而他的包容與寬恕，又讓我懂得愛與大愛的真諦。

    一些關(guān)系，一些與人之間的親密關(guān)系，不論是戀愛，還是友情，其實都是自己要做的人世里的修行。

7.

    下弦月帶著優(yōu)美的弧度掛在西邊的夜幕。泡桐香一陣有一陣地飄在路上。宅前土地里蒲公英在夜色里開著蔚然的小黃花。

    二胡低沉的音樂從窗前飄下來。一只小狗雀躍地從身邊走過。

    有風(fēng)，在衣底吹過。有文字，在思維里蕩漾。

    風(fēng)微涼，花微香，月微涼，夜未央。神安心靜，亦如身處一場迷迭香的香氛。

    今夜的文字，可以依然酣暢……（2014.4.1 攝影：央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