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者按:
6月11日,濟南市兒童福利院嬰兒安全島在開放11天后,無奈宣布從翌日起夜間關閉,對嬰兒進行實名登記。
全天開放11日,濟南棄嬰島共接收棄嬰、孩子超過106人,最大的10歲,最小的僅出生5天,這個數(shù)字再次刷新了濟南市兒童福利院往年全年接收棄嬰總量的紀錄。也因為如此高的“熱度”,濟南棄嬰島被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。
雖然夜間已經(jīng)關閉,但是,棄嬰島門前依舊沒有平靜。大眾網(wǎng)記者以棄嬰島開放10日為節(jié)點,記錄并梳理這10日的“形形色色”,對遺棄者、被遺棄者、救助者以及旁觀者、有關專家進行了采訪,試圖剖析“棄嬰”——這一無奈、無助,又無情、心酸的悲哀與糾結。
大眾網(wǎng)調查記者 馬俊驥
106次拋棄,106次生命的交接。作為親生父母的拋棄者,他們有的是自己口中的“罪人”,有的是十幾秒棄嬰的“沖刺者”,有的是1個多小時不發(fā)一言的“沉默者”,也有的是“甩掉包袱的人”。形形色色的棄嬰家長,或者依依不舍、或者苦苦哀求、或者理直氣壯、或者冷漠木然。很多時候,生命的交接,竟然成為“斗智斗勇”的過程。
6月6日凌晨3:19,一名身披雨衣、臉帶口罩的父親,把女兒放進濟南嬰兒安全島后,突然扭身跪地,腦袋“砰砰砰”地砸向地面,磕了三個響頭后,說“爸爸對不起你!”
6月5日下午,濟南嬰兒安全島,工作人員剛抱著一名棄嬰走出來,一名懷抱著嬰兒的男子便趕緊朝著棄嬰島走去。僅有5米的距離,男子不停地親吻著孩子,親了6次,割斷了父子之情。
這樣的依依不舍,在嬰兒安全島啟用的10多天時間里,幾乎每天都會發(fā)生。
一位家長在給福利院工作人員的信上寫道:無論是從法律還是道德上,我們都是有罪的人。“我們實在沒辦法了”,“請給孩子一條活路走”也是幾乎每個棄嬰家長都會提到的一句話。
然而,并不是每個棄嬰家長都能如此鄭重難舍地完成生命的交接,在一些家長手中,遺棄自己的孩子,像是甩掉一個包袱,輕巧地讓人義憤填膺。
6月5日,20:49,一輛白色雪弗蘭轎車從棄嬰島快速經(jīng)過,隨后一陣急剎車聲在離棄嬰島50米左右的地方響起,車內一男子喊到:“這里有孩子!”隨后疾馳而去。一名男嬰被遺棄在棄嬰島西50米的草叢中。
同樣的事情不斷上演,據(jù)粗略統(tǒng)計,大約10名孩子是以這種方式被遺棄,有的甚至連那大喊一聲“這里有孩子”的提醒都沒有,家長悄悄把孩子扔下,又悄悄離去,不管孩子的死活。
因為害怕被媒體曝光,一些棄嬰家長用“百米沖刺”的速度沖進嬰兒安全島,放下孩子,又“百米沖刺”回汽車,快速離開,用時不過十幾秒。
6月3日11:50左右,一輛黑色奧迪A6轎車停在嬰兒安全島門口,一名女子懷抱嬰兒沖進安全島,放下孩子,沒有絲毫猶豫,又沖回轎車,快速離開,整個過程像事先已演練多遍,用時十幾秒鐘。
6月4日晚,勸解員上崗后,遺棄孩子,竟然演變成一個斗智斗勇的過程。
6月7日晚,一名父親趁勸解員不備,在上一個家長放下棄嬰離開,安全島的門還未關上的瞬間,沖進去放下自己的孩子。
6月10日20:50 左右,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安全島東面黑暗的陰影里,一位身穿粉色連衣裙的年輕母親懷抱嬰兒走下出租車。當工作人員要求出示身份證時,這名母親情緒變得激動起來,開始大叫:“這里不是福利院么?為什么不要我的孩子?”
一位現(xiàn)場市民斥責道:“你扔掉自己的親生骨肉還理直氣壯?”
這位母親的情緒更加激動,一遍遍試圖強行穿過阻攔,被勸解員一次次擋回。最終,她出示了身份證,將孩子送進安全島,痛哭著卻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。
22:35,一對中年夫婦來到安全島門口,懷中兩個月大小的嬰兒瘦弱得像一只小貓,面對工作人員的詢問,兩人始終一言不發(fā),沉默不合作,在門口一直站了1個小時后,23:38,兩人趁工作人員安置別的棄嬰,快速拉開安全島的門,不到1分鐘的時間就放下嬰兒出門離開。離開時,慌不擇路,兩人甚至走錯了方向。
有人傾訴:父親只為公開兒子兒病情,不拋棄、不放棄
濟南嬰兒安全島啟用11天,已經(jīng)有29例棄嬰行為被成功勸阻。相比106名棄嬰,這29名孩子無疑是幸運的,因為父母在最后關頭改變主意,他們得以繼續(xù)享受家庭的溫暖。
6月5日18:19,一對特殊的父子來到安全島。這位1981年出生的父親已經(jīng)滿頭白發(fā),與兒子站在一起,更像是爺孫倆。
“我現(xiàn)在就要站在鏡頭前,讓所有人了解我兒子的病情,天使綜合癥!”這位年輕父親因為眾人的圍觀拍攝而準備離開,卻又突然抱著兒子返回,傾訴著。天使綜合癥,一種染色體紊亂癥,全球約有1.5萬名病患者。
“我只是來看看,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拋棄我的孩子。”這位父親說,5歲的兒子站在他身邊,左顧右盼、無憂無慮,像個天使,沖現(xiàn)場的人們微笑著。
年輕父親始終沒有靠近安全島,甚至沒有用目光掃過,他堅定地抱起兒子,迎著夕陽離開。
6月11日凌晨00:38,一輛白色小轎車靠近安全島,車上一個戴口罩的女子趁安全島附近沒人,懷抱嬰兒沖向安全島,車門都沒來得及關,最終因為沒有打開安全島的門而被勸阻員擋在門口。
在勸解員的勸說下,女子十分配合地抱起嬰兒上車離開,我們寧愿相信,把孩子送到這里,只是她的一時沖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