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于大明湖路上的膠囊旅館。(本稿照片均由曹雅欣 劉陽 攝)
兩平方米的空間有多大?
它可以是一扇門的大小,相當于一張大點的寫字臺或者一個浴缸。有時候,它也可以配備電視機、梳妝鏡、轉(zhuǎn)換插座、照明燈、單人床和滅火器,濃縮成為一座“太空艙式睡眠床”,承載一個人的生活起居。
在濟南,不少旅館配備這些“太空艙式睡眠床”,多數(shù)地處商住樓或者居民區(qū),花費三四十元就可以居住一晚,由于外形奇特,它也被稱為“膠囊旅館”。棲居于此的房客中有來旅游的背包客、剛畢業(yè)的求職者,也有不少研究生、公務員考生。有人待兩天就走,有人則打算長期住下去。
23日上午,本報兩名記者分別來到位于大明湖路和文化東路的“膠囊旅館”,在簡單登記身份信息后,分別入住45元一晚的“豪華艙”和30元一晚的“經(jīng)濟艙”。在接下來的48小時里,住在“膠囊旅館”里的記者有怎樣的體驗?每位房客身后又有怎樣的故事?記者帶您一探究竟。
A商住樓里的“太空艙”
23日早上10點左右,男記者L來到大明湖路一處商住樓,穿過狹窄的樓道到達2層后,在這家“膠囊旅館”辦理了入住手續(xù)。與此同時,女記者C也在文化東路一家“膠囊旅館”入住,與6名女生共享一個房間。
馬戈打算離家“避”一陣子。這個“80后”公司老板最近和對象鬧矛盾,一氣之下決定搬出來住,躲個清靜。由于不用坐班,他每天只需要打電話遙控,便可以維持公司的運轉(zhuǎn)。
在過去的幾天里,馬戈在大明湖附近一個太空艙主題的“膠囊旅館”里安了“家”,他選擇了40元/天的“經(jīng)濟艙”,同處一室的有剛來濟南找工作的小伙子和幾位“背包客”,住在45元/天的“豪華艙”。
旅館位于大明湖路一棟商住樓2層,由于樓內(nèi)的電梯無法直達,樓外也沒有任何招牌,不少房客需要打多個電話確認才能找到地方,“沿著東關(guān)大街往西走,到了十字路口能看到一個高樓,里面就是”,“你坐K95路,在按察司街北口下車”。前臺工作人員不停地在電話中指引。
1個多月前,年輕女孩劉琦也在文化東路商住樓內(nèi)的一家“膠囊旅館”安頓下來。與大明湖店主要以游客為主不同,這家店靠近高校,因此房客多以學生和考生為主。
劉琦正準備考研,不愿住學校宿舍的她因為“感覺這里蠻安靜的”,選擇了這家旅館,盡管幾乎每天都有陌生人來來去去,但“學校的12人間實在太讓人抓狂了”。這里房客的身份大多與劉琦一樣:“80后”的公務員考生、“90后”的考研生、“95后”的藝考學員,每天不停地穿梭于狹促的走廊和滿是汗味兒的電梯。
旅館“前臺”只是張簡易的電腦桌,額前頭發(fā)幾乎遮住眼睛的小伙子包俊是個“95后”,每月拿3000元工資,負責艙位的看管和衛(wèi)生。問起租客來歷,他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圓——“總之都是年輕人”。
B喧囂的客廳和安靜的艙位
第一天上午略顯平淡,到了晚上,男記者L與幾名房客開始變得熟絡,而女記者C所待的房間里,房客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,彼此無話。
旅館的上午很安靜,一臺落地扇正在客廳里不斷地擺頭,幾張餐桌上擺放著沒來得及丟掉的食品袋,連接上覆蓋整個房間的Wi-Fi信號后,馬戈窩進“太空艙”里看起了古裝劇。
旅館不算太大,總共300多平方米,7月初剛由新的老板接手。在前臺工作的小伙小胡來自菏澤,在學園林設(shè)計專業(yè)的他看來,自己“陰差陽錯”才找到這份暑期兼職,“之前給店里噴墻繪,后來老板說這里挺好,就過來幫忙了,每天看人來人往的,挺熱鬧!
不同于大明湖店的熱鬧,安靜是文化東路店的主要氣氛。在這家由相鄰兩間復式公寓組成的膠囊旅館,女房客大多被安排在2樓。地板上堆放著各種調(diào)味料、泡面和小電飯煲,從艙位的擺設(shè)很容易分辨哪些已經(jīng)有了主人。
隨著背包客和求職者們帶著一臉倦容回來,大明湖店的客廳在晚上逐漸熱鬧起來。一個年輕男孩兒正在招呼著同屋的玩一局“三國殺”,馬戈趴在客廳窗臺邊,用手機跟公司員工交代著工作。公共洗漱間里,穿紫色連衣裙的女孩兒正在哼唱“小酒窩”,身邊的男友拿刷子不停地清理鞋上的污跡。
生活節(jié)奏大致相同,只是這份熱鬧并沒有延續(xù)到文化東路店。
23日21點左右,鞋底觸碰地板踢踢踏踏的聲音開始響起,劉琦和同屋的3個女孩相繼回到旅館,悶進自己的艙中。沒有熱鬧的寒暄問候,只有水聲間續(xù)地從公用淋浴間傳出,清新的皂香沖走了空氣里混雜的食物氣味兒,小聲嘀咕著考研信息的兩個女孩也漸漸沒了聲音。很快大燈熄滅,艙中的黃色小燈在竹簾上打出女孩兒的身影。
“叮咚”。一聲手機鈴響突然打破了安靜的氣氛,不滿聲立刻從隔壁艙中傳出:“可以靜音嗎?”
手機主人迅速回復:“還不到9點呢!”
“那也是有人要睡覺的!”
自此無話,艙里的光卻一縷都沒有熄滅。而在另一邊,睡意似乎要晚些才來,紫衣女孩已經(jīng)回屋敷起面膜,一個男孩兒抱著筆記本電腦來到客廳,不一會響起游戲啟動的聲音。
晚上11點多,艙里最后一盞燈熄滅,男記者L這才困意襲來,不久便睡去。而此時的女記者C,早在1個多小時前就已入睡。
一夜無話。
C入住不到一個月,東北女孩兒成了半個導游
這天是周五,由于臨近周末,女記者C的室友們也開始打算外出游玩的計劃,男記者L這邊,又有幾位新房客要入住。
24日早晨7:30,樓下汽車喇叭的聲音穿墻而過,烈日高照,而這些太空艙里依舊安靜、漆黑。
劉琦是文化東路店最先起來的房客,迅速而輕微的動靜沒有驚擾任何人。她打車趕往體育館,有5000人要跟她一起上課,“我趕去占座”。
這天是周五,白天的時候旅館只有李瑩一個,下午她選擇盤腿坐在樓下沙發(fā)看書。
“我都32歲了!崩瞵搧碜院J島,研究生畢業(yè)后她扔掉通信專業(yè),到深圳做起了銷售,本想安家落戶卻奈何“壓力太大”。說起愛情,李瑩雙手捂住臉低頭笑了一聲:“哎呀,沒人要呀!
決定參加山東省公務員考試之前,她已經(jīng)在家鄉(xiāng)一家通訊企業(yè)工作了4年。住在旅館等待考試通知的半個多月里,李瑩最常做的就是刷網(wǎng)頁查詢通知,只要再通過一項體能測試,這個“大齡女青年”就可以留在濟南,在公安系統(tǒng)成為一名技術(shù)人員。
她已經(jīng)能輕車熟路地向剛剛?cè)胱〉谋嘲徒榻B美食和路線,和內(nèi)蒙古來的包俊從家鄉(xiāng)特產(chǎn)聊到電子游戲,偶然的小交集讓他們開懷大笑。李瑩散著頭發(fā)光著腳丫,放松極了。摁亮手機屏幕,已是下午4點,“這一天還沒有過去!彼笱鲈谏嘲l(fā)上,百無聊賴。
就在李瑩感到無所事事時,大明湖店又住進一位求職者。
28歲的孫竹來自濰坊,剛剛結(jié)束在湖北隨州一趟“熱得要命”的旅行,學漢語言文學專業(yè)的他因為覺得“學校里工作事太多”,準備到濟南找一份在國學堂教學的工作,“朋友已經(jīng)給聯(lián)系好了,周末去面試!
“你知道吟誦嗎,就是古代的一種閱讀方式,很好聽,像唱歌一樣,”說起自己未來的工作,孫竹侃侃而談,“我還建了一個QQ群,每天分享好多吟誦的詩句,這個旅館也是群里的朋友給介紹的!
“這里比我想象得要好,就是房間沒窗戶,有點悶,等這周末找到工作后就搬出去租房住。”對于找工作,孫竹感到信心滿滿,他隨后又試探性地問了句:“要不要加進群來看一下?”
D有人在這兒和城市擦肩,有人把這兒視為起點
24日18:00,人們開始享受周五的夜晚,男記者L跟房客一起看起了球賽,女記者C則享受著不同于昨日的輕松氣氛。
手機密碼鎖嘀嘀響起,兩個考研女孩兒18點左右回到旅館,李瑩瞥了一眼小聲說:“她們又要做飯了!
周五的傍晚讓人放松,李瑩踩著吱吱作響的樓梯上去,拿起拖把清理了空調(diào)管道漏的水,彎腰拿出一本小說再下樓:“實在太無聊了,買了幾本書看。”她指著艙里的小燈,“太悶太暗,我不愿老呆在里面!
這時的旅館顯得熱鬧起來,包俊上樓收走一天的垃圾,女孩兒們對異性的到訪毫不在意,饒有興致地聽這個小弟弟吐槽隔壁男生屋里的臟亂,八卦著非要跟男友住進隔壁的“發(fā)傳單的”女生。
在大明湖店,有人用筆記本電腦連上投影儀,將魯能隊的比賽投射在墻壁上,吸引了不少男房客的圍觀。“還是外援好使”“哎呀!這個球也能踢飛?”叫喊聲此起彼伏。
夜幕降臨,客廳里飄出飯香。小功率的電飯煲終于完成一頓簡單的晚飯,兩個女孩兒蹲在地上擺出快餐盒,相視一笑:“我們過得太糙了。”
有人哼著歌兒準備晚上的約會,有人撥通快遞電話要把衣服托運回家,有人嗔怪著男友的即將到訪,有人小聲念誦著英文單詞……竹簾都緊閉著,只有聲音從里面?zhèn)鞒觥?/font>
夜再深些,還是默契無言的輪番洗漱,還是那些小燈映著那些身影。
25日早晨7:30,汽車喇叭聲再次穿墻而過。浴室間續(xù)傳出水聲,樓梯吱吱作響,手機鈴聲“嘀嘀”不斷,不時聽到俏皮的告別聲。
兩個膠囊旅館又迎來一個安靜的白天,背包客問詢了芙蓉街的方向,孫竹在QQ群里繼續(xù)分享他的吟誦詩句,李瑩穿上運動鞋去練習800米跑,只要再通過一項體能測試,她就要去租一處獨居的小房子。馬戈也洗漱好準備出門,至于何時回家,這個精壯的漢子嘿嘿一笑,“再住幾天,男人嘛,要的就是這口氣。”
總要說再見的“太空艙”,有人在這兒跟這座城市擦肩,也有人讓這兒成了起點。(文中人物均為化名)
原標題:記者體驗膠囊旅館房客“蝸居”生活 兩平方米的48小時